聞言陳向北也是心頭微微一動。

對房祖的看法略有改觀。

他本以為房祖如此雷霆手段清洗東廠,不過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做法,為的是穩固自身的位置。

可經過這番交流,這位新晉的東廠外廠公,似乎是真的為了改變這個世道,而不得不為?

正當陳向北沉思著,房祖卻突然停下了腳步,目光斂了斂,散發出一股莫名的深沉。

“不過,這天底下終究是沒有免費的午餐,你想從咱家手里得到一個千戶之位,是需要付出的。”

對此,陳向北也早有預料,只要不用他當二五仔背叛劉世和海大復,又或者是出賣色相,他都能接受。

“替咱家做一件事,事成之后,咱家如你所愿。”

房祖也不廢話,開門見山。

“房外廠請說,只要是卑職力所能及之事,定當竭盡全力!”

陳向北自然要抓住這個機會。

“替咱家殺個人,且要順理成章。”房祖補充了一句。

聞言,陳向北的眉頭微微蹙起。

身為東廠外廠,手握皇權特許先斬后奏之權,為何殺個人都要讓他動手?

莫非這是投名狀?

還是說,房祖要殺的這個人,上不得臺面?

會不會對自己有什么反噬?

想到這,陳向北便問道:“不知是何人得罪了房外廠?”

陳向北不傻,他得弄清楚,這到底是房祖的私人恩怨,還是東廠的秘密任務。

畢竟兩者的區別是不一樣的。

若是東廠的秘密任務,就再好不過了,大可藉此拿下千戶之位,一切都順理成章,也足以堵住那些競爭者的嘴。

可要是房祖的私人恩怨,很有可能會落下把柄,往后只能接受房祖的制爪。

后者無異于立下了投名狀。

“咱家麾下的一名執事,肖劍。”

房祖淡淡地說出這個名字。

當聽見“肖劍”二字,陳向北的腦袋嗡嗡炸響了一下,如同被天雷轟中了一般。

肖劍?

這不是房租親手提拔起來的心腹嗎?

難道說,宮外的事情當真是房祖的意思?

他之所以讓自己殺掉肖劍,是在敲打自己?

陳向北的邏輯霎時陷入了混亂,不敢貿貿然答應房祖的任務,而是試探地問道:“房外廠,恕卑職愚鈍,這肖劍不是房外廠你親手栽培的后起之秀嗎?為何要讓卑職對其下手?

可是卑職說錯了什么?讓房外廠起了打壓之心。”

陳向北毫不避諱道出了心中的疑問。

畢竟,話都說到這份上了,沒有什么好忌諱的了,萬一這其中真有什么端倪,他還傻傻答應了,指不定房祖反手就是一個耳光。

房祖自然也是明白陳向北的顧慮,沉吟了片刻道:“咱家生平最厭惡的便是兩面三刀之人,這個肖劍得了咱家的恩惠,還與坤寧宮不清不楚,嘴里吃著兩家飯,還真當咱家不知道?

你覺得咱家還有什么理由留著他?”

“咱東廠如何內斗是咱東廠自家的事,可這肖劍非但吃兩家飯,還打上了劉世家人的主意,想毀去我大周恩科的狀元之才,這是咱家不能忍受的!”

“而之所以令你去殺他,而非咱家親自動手,全因眼下乃用人之際,咱家不可大開殺戒。”

“只要你替咱家將此事處理得漂漂亮亮,千戶之位唾手可得!”

為了安陳向北的心,房祖沉聲說明了原委。

聞言,陳向北心湖再次炸開。

什么?

這肖劍竟然搭上了坤寧宮這艘船?

這么說來,宮外的一切都是那位后宮之主的主意?

這肖劍也是夠聰明的,一邊能給劉世施壓,一邊又能替崔師師剪除華清宮的羽翼,一箭雙雕!

殊不知,這一切都在房祖的眼皮底下。

而且,宮內風傳廢后一事,這肖劍竟然還在這個時候貼上坤寧宮,難不成是想藉此抄底?

真以為等崔師師挺過這陣廢后風波,他便能在東廠扶搖直上?

陳向北只能感慨一句藝高人膽大!

可惜這肖劍沒看清楚形勢,坤寧宮倒下是必然的,只是時間的問題,這個時候貼過去不是要連著一塊陪葬嘛?

也難怪房祖如此急著處理肖劍,分明是不想沾上一點渾水。

“至于劉世那邊,你就不必擔心了,咱家這雙眸子看得清,他們雖是海大復的嫡系,卻有平天下不平的心,

只要他們能安守本分,咱家是不會動他們的,你只管替咱家辦事,咱家絕不會干涉你們之間那點兒虛情假意。”

房祖言外之意很明顯了,他不介意陳向北的出身,也不是要陳向北當二五仔,只要陳向北一心一意替東廠做事。

對此,陳向北自然是心領神會,當即躬身保證道:“請房外廠放心,此事卑職必定辦得漂漂亮亮。”

房祖點了點頭,示意道:“去吧,不久后咱家便會公布新的千戶人選,你可別讓咱家失望才好。”

“喏!”

陳向北目中有光,恭敬地退出了書廳。

而就在陳向北離開不久,門外再次響起了腳步聲。

來者正是引薦陳向北的葛右,他看見陳向北滿面春風地離開,立馬意識到陳向北已經通過了房祖的考核,便匆匆趕來邀功。

“恭喜房外廠,又得一員猛將!

我東廠在房外廠的領導下必然能所向披靡!我大周也定能氣象一新!”

葛右一上來就是一頓彩虹屁。

本以為能得到房祖的認可,沒想到房祖卻是冷哼了一聲。

“葛右葛千戶,這趟差事你可沒少掙啊?收了那陳向北多少銀子?”

“房外廠,我......”

葛右一愣,萬萬沒想到房祖竟得知了此事,他明明都已提醒了陳向北,千萬不要說漏嘴!

“哼,你那點小伎倆真當咱家看不出來嗎?

你單是翹起尾巴來,咱家便知道你拉屎還是拉尿!”

葛右也是無奈,只能悻悻伸出三根手指頭:“房外廠,卑職也就收了三百兩銀子。”

房祖的眸子霎時就瞇了一半,壓迫感撲面而來:“嗯?三百兩銀子?你可知道咱家最恨的是什么人?難道你也想學那肖劍?”